【Kinky】手

#不完全純的實踐紀錄


入冬已經好一段時間,接近晚間十點的街道僅有零星幾盞路燈,昏黃的光在凹凸不平的柏油路上留下不規則的光漥,冷冽的風穿梭在兩人之間,使他們將外套拉鍊都拉至最頂部。

從活動場地離開後轉入人煙稀少的巷弄,不遠處就是通往捷運的公園。儘管寒冷,阿睦依舊沒有將手插入口袋,森也是將手垂在身側,兩人一前一後的步伐讓他們的肩膀時而相觸時而遠離,連帶著手背有一下沒一下地碰上又分開。

並肩行走是看不到對方的臉的,但阿睦覺得這樣更好,畢竟上了捷運之後,接下來的好幾天也是看不見對方的臉。

即將道別之前的話語都是瑣碎的,以彼此都沒有參與到的各自的日常生活為填充,為了不要讓返家的路顯得太過哀愁那般,努力地飽滿這段僅僅十分鐘的步行。那固然是充實的,但以寒冷的夜晚來說,還是顯得不足。

阿睦伸手抓了下森過長的衣袖,森的腳步隨之緩了下來。

他喚了聲森的名字,但剩餘的話語卻因為森的視線而卡在喉頭,簡單的幾個字在唇齒間凌亂不堪、無法組織,阿睦有些難堪而避開了對視,但森似乎以此為樂。他任由阿睦小幅度地拉扯著自己的外套,不做任何反應。

「說啊,」森笑道,甚至孩子氣地將雙手抱在胸前,不願配合的樣子,「你不說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。」

「到捷運站就好,可以讓我抓著你的手嗎?」經過排序的詞語聽來還是彆扭,讓阿睦尷尬地別過了頭。

那是長年累積起的要求方式。先給出條件,最好是時效或不要太過火的,最好有一點自私的成分;用可不可以、能不能、有沒有機會,不是要不要,或者想不想;避免太過曖昧的用詞,不要牽、不要抱,抓著就好,靠著就好;最後,問句結尾,將選擇權交給對方。

而森欣然地伸出了手:「好啊!」

阿睦確信森早就讀懂了自己的肢體語言,但那聲好啊依舊向是來自某個遙遠的空間,像是天上,像是海的彼端,像是對著群山大喊後得到的回音。在那之後好一段時間,阿睦還是覺得不可思議。

他拉住森伸出的手,握住他的手指,儘管溫暖但接觸面積還是太小了;他改成包覆住森的手心,反而是手指變得冰冷了;他又試著將五指塞入他的五指之間,但怎樣都找不到適合的角度讓手心相貼。

森說,你的手好冷。

阿睦說,被我握過後,你的手也變冰了。

森說,那你再握緊一點。

接近捷運站時,阿睦放鬆了手,問森,人多的地方可以嗎?

森說,牽啊,沒有人會看見的。說完,森重新拉起阿睦的手。

阿睦沒有說,你的手像火在燒,從指尖迸發的火苗延燒到手腕、手臂,接連著蔓延到胸口、腹部,延燒到頭、腳,最後蛇一般地鑽入了身體的內側,胸骨之下,讓整個人都疼痛了起來。

是在活了二十一年後,阿睦才發現人類的手這麼不契合,指節的突出、手心的凹陷、關節彎曲的角度,無論如何翻轉都找不到適合的嵌入方式。後來的某次,阿睦換了幾個握法後,問森:你喜歡哪種?

森那時輕輕地笑了幾聲,張開了五指,讓指間的空隙緊緊相貼、五指交疊,卻讓手心處留下了一個大窟窿。森說,這樣很好啊。然而,阿睦卻想起了中世紀的酷刑具夾指器,也是同樣地將人的五指分開,用力夾住,使骨頭斷裂。

阿睦試著在五指緊扣時,用力地握緊使手心靠近,但生怕弄痛了森,最後只好做罷。其實,他覺得這樣還是有點冷了,不過想著如果這是森喜歡的,那也無所謂。他更在意的是時間。

森很常在活動結束之後說:時間過得好快哦。是啊,時間過得太快了,就算緩下腳步也是如此,若是讓兩手以這樣親暱方式的交纏,也只會讓時間過得更快而已。自那之後,從活動場地到捷運站、從巷子的一頭到另一頭、從公車的一站到另一站,或是在身體交疊之時理直氣壯地連手心也一起交疊,這些時間都太快了。所以當到了必須道別的時候,他也只能認命地揮手說再見,並相信在下一次見面之前,時間也能過得一樣快。

返家的捷運上,乘客寥寥無幾,望著窗外,交握著雙手試著讓自己不要忘記人的觸感,寂寞發酵的速度總是令人憤怒的快,躺在床上後膨脹成麵包,讓他在饑餓的時候啃食,然而入腹的也只是滿腔的空虛。



手控,泛指那些為手著迷的人。通常,大家喜歡的是充滿骨感、青筋遍布的手,或者白皙修長,鋼琴家那般的手。阿睦認為森的手沒有上述任何一種會讓手控喜歡的特徵,但他卻深受森的手吸引。

略比自己大一些,略比自己白一些,虎口的大小恰好能貼合他的頸子,掌心的寬幅正好能覆蓋他的臉頰,手勁剛好能霸道地掠奪他的呼吸卻又不至於兇殘。他喜歡自己的某個部分被掌握在森的手中。

在身體完全被繩子束縛住前,阿睦將森的手移到頸子,讓四指貼在動脈拇指在靜脈,接著施力讓掌心貼合氣管,告訴他:「想要讓人聽話,這樣就可以了。」

那時,森的雙眼閃過一絲狂野,一個使力就讓阿睦順勢仰起了頭,短促的氣息從嘴邊溜走,接續而來的是大腦缺氧帶來的的暈眩,以及在胸口蠢蠢欲動某股異樣的情緒。

森舉起的手從視野的邊緣來到臉頰,啪地一聲,又刺又麻的疼痛伴隨著耳鳴,在頰上留下火辣的痕跡,但他並沒有就此罷休,一下接著一下,不時以柔和的嗓音問道:「剛剛是第幾下?數出來。」

森揪著他的領子,阿睦能從他笑彎的眼中看見自己卑微的倒影,簡單的命令迴盪在整個空間,伴隨著一次比一次放縱的力道,啪地落在臉上,時而悶痛時而刺痛,讓阿睦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睛。

在疼痛之中,他伸手摸上了森放在他頸部的手背,忽然地,方才還難以忍受的痛楚一下就被稀釋了,彷彿知道這是森的手,痛也不算是痛,或者就算是痛,也能被詮釋成一種快感。

等到森的雙手都放在阿睦的肩膀上,代表這個階段結束,他會主動直起身子環抱住森,而森的手會滑向他的後背,在肩胛骨附近來回撫摸,每一次那隻手滑過去,腰都會不自覺地挺起,像是一種邀請。

有時,阿睦會覺得自己像是動物,或者更精確地說,覺得自己脫離了人的軀殼,尤其是跪在森的雙腳之間時,從雙膝觸地的那刻開始,等同於卸下了自己身而為人的一部份,說是自尊也好、人性也好,四周變得模糊,雙眼所及的也只剩下森了。

森的手會惡劣地攀附在他敏感的區域,腰側、膝蓋、大腿,像猛獸一般猛烈地侵略,抑或輕巧地像羽毛般掃過,無論是裸露在外的皮膚,還是被衣物遮蓋,森總是有辦法深入其下,他聽著自己的聲音被森的手逼出來,彷彿不是自己。阿睦偶爾會想,森的雙手所挖掘出的或許遠遠不止他的笑聲、呻吟,還有一種獸性、非人性,埋藏在他體內多時的,某種見不得光的本能。

他在森的雙腳之間,閉上眼睛靠在對方的大腿之上,任由森的手游移在自己的背部,描繪骨頭的突起與凹陷。他總覺得森的身體格外的符合自己擁抱的形狀,趴臥的方式、環抱的空間、磨蹭的角度,他覺得森在他之中,在他的裡面。

那感覺很舒服。阿睦總是這麼想。森在想什麼呢?在需要暗號才能進入的公寓裡,在昏暗的房間內,在聚集了十幾個人的空間中,卻彷彿仍只有他們兩人。暈開的背景中,森是唯一清晰的事物。

細想,這樣的行為拿掉了BDSM的標籤後,對凡人來說,他們是什麼模樣呢?



森來回撫摸他的手,突然地冒出一句:你的手很好摸。

阿睦笑著問,為什麼?

森說,上面凹凸不平的。



小房間的牆上掛著各種口塞,包含一個陽具形狀的。

大概長十五粗四之類的,寫在交友軟體上會是不錯看的數字,但真的拿到眼前,還是有點太大了。阿睦讓森拿著,自己在他腿間跪下,森有些不知所措地晃著手中又硬又長的黑色假陽具,於是阿睦自己湊上前去,也不是張口吞下,反倒先伸出了舌頭。

說沒有試探性的意味是騙人的。阿睦先沿著龜頭舔了一圈,嘴唇貼上柱身,像是在測量自己的口腔是否能負荷這樣的長度,才緩慢地含入了尖端,同時,用眼角的餘光窺探森的反應。

口罩遮住他的口鼻,只有帶著笑意的眼睛露在外頭,饒有興味地由上而下打量阿睦的動作。阿睦試著將舌頭往下壓,好騰出口腔內更多的空間,但還是連一半都吞不進去,而橡膠的材質頂到了上顎,還是會引來嘔吐感,於是他很快地將其吐出,連帶著口水也拉出了嘴角。

森在此時笑著要他別勉強,正想把那口塞拿走,但阿睦隨意地擦了下嘴角,從森手中拿過假陽具,放在他的褲襠上,故意多舔了幾下後開玩笑地說道:這樣很色。

他聽見森又笑了幾聲,但他沒有抬頭看對方的表情,兀自起身將那沾滿自己唾液的口塞拿去廁所清洗。洗手台前,他也不敢抬頭看自己的表情,只覺得臉頰又燙又熱。

回到小房間內,他看見森的手,他就不禁又跪下,將臉埋入那隻手上,撒嬌般地磨蹭著,森也回應四地用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頭,柔亂的他的頭髮。

他問,能舔嗎?森點點頭。

他一下一下、小幅度地舔舐著森的手心,沒什麼特別的感觸,只覺得好柔軟。他張口咬了下對方的拇指,試著含入對方的手指,指腹壓在他的舌肉上,和剛才那橡膠的硬物全然不同。

他想起森剛才是以何種方式握住那個黑色的假陽具,腦內奔竄著更多不該浮現的幻想:如果那個假陽具不是黑色、如果那個陽具不是假的、如果森握著的是……。

房間很暗,森穿著黑色的褲子,阿睦其實什麼也看不到,但他也覺得自己什麼都看到了。



從高山開往市區的公車上,他們坐在後面的位置,趁著乘客不多,他握住了森的手,靠向森的肩膀,森伸手摸了摸他的頭,他很快地又直起了身子,幾分鐘後,放開了森的手。

他有時候需要提醒自己,這裡不是小房間,森的手只會是森的手。



後記:最喜歡的互動是在色情的氣氛之中做跟性無關的事,像是去摩鐵睡覺不做愛,好色更像是我覺得你很可愛的加強版,如果有了性這些互動好像就不單純了,或者無法再視這些互動為BDSM,好像看到太多之後就沒辦法只說彼此是玩伴了。他們說BDSMer都玩很開,我不會否認,就讓那些沒有性的互動成為乾淨的秘密也好。BDSM中的純愛才是最色的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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