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Kinky】獸

狗該是什麼模樣的?


被人類所馴服並忠誠且盡職地守護主人的家犬,或是奔竄於戰場、災場上為了人類義無反顧賭上性命的軍犬,以及遊蕩在城鎮的角落、深夜的公園裡那些被拋棄而面露兇光的流浪犬。四肢著地、豎尾搖擺,融於人類社會的,狗是這個模樣的嗎?


還是在柔軟的地墊上,套著以簡陋的麻繩所編成的項圈,彎曲著細長的四肢以跪趴姿之呈現在面前的這個模樣,也算是狗呢?


阿睦輕輕地拉動握在手中的麻繩的另一端,森的身體便隨之緩緩移動,但始終是低垂著頭。


在昏暗的旅館房間內,阿睦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表情,他伸手捏了下對方的耳垂,透過手中隱隱的燙讓他忍不住猜想,森的耳朵肯定紅透了吧。於是他又拉了下牽繩,一下收緊、繩子拉直,使得森不得不跟著向前。


森先是抬起右手,往前放,再抬起左手,再往前放,連帶著膝蓋著地的左右腳也輪番往前,亦步亦趨的樣子,讓阿睦很快地想起剛學步的幼犬,那不甚熟捻的爬行方式以及人類的形象,帶出來的矛盾之感,竟令人感到可愛不已。


阿睦又退到離森一段距離的另個角落,再度拉了拉牽繩,他肯定森立刻就讀懂了,但人類的自尊與羞恥使森的步伐極度緩慢。森還是低著頭,像是要將表情藏起來似的,但阿睦恨不得將對方的頭抬起,於是又更用力扯了下牽繩。森差點失去重心,但很快地調整回來,加快了手腳的動作,爬到了阿睦面前。


阿睦跪坐著,看著森來到跟前,正想著要教他握手還是趴下,森就先將自己的頭靠上了他的膝蓋。不確定是否是有意的,森稍微側過頭,用臉頰蹭了幾下阿睦的膝蓋。他笑了起來,伸手撫摸對方的短髮。


細軟的、人類的髮絲在他的指間,他反覆地撫摸著,森的雙手輕輕地握著拳,像極了犬類的腳掌,森側著頭,緩慢且不熟練地來回磨蹭著他的手與腿,臀部稍微抬起,輕薄的衣料滑落,阿睦能看見對方的下背,脊椎骨的根部,山壑一般的凹陷。


他想伸手,想沿著那白皙的皮膚,再往那些看不見的地方前進,就像要求森以手腳趴地、用跪趴的姿態呈現在他面前一樣,他想要繼續探索那些總是被遮蓋著的森、平時看不到的森,或者,在森體內的什麼。


那是多麼美妙的禁地,阿睦握著繩子的手出了汗,他因興奮而彎下腰,抱住了森趴在自己腿上的頭,手摸上森的頸子,大範圍來回撫摸對方的背,像是撫摸狗的皮毛,若森真的有尾巴,想必此刻也是會劇烈地搖擺著吧。


森的樣子真可愛,阿睦當時這麼想著,現在,他也總是會想,在森眼中的他的這個樣子,也是可愛的嗎?


森會將他的雙腳綁起,並要求他只能以膝蓋與手肘著地,若真的呈現這個姿勢,他的視野範圍便會被限縮於前方不到二三十公分的距離。


森讓他趴在自己跟前,膝蓋與手肘撐地,實在太痛就轉以手掌撐著,身而為人的自尊心作祟,每隔個幾秒他就想要將身體重新直起來,但森總是以同樣的命令讓他回到正確的姿勢:趴好。


趴好,臀部抬高、弓起腰部、上半身盡量貼地,那是將身體展示出去而無法確認自己模樣的姿勢。看不到森,而自己的姿態卻會被對方完整地打量,這樣不對等所帶來的羞恥超乎想像地難以忍受。


阿睦又想重新爬起來,但在那之前,森的手先放到了他的腰椎,輕輕地按壓著,使得他只得順從地將腰部重新下壓,而那隻手接著移動到臀部,接近大腿根部。一樣是來回撫摸了幾下,短暫移開,接著啪地一聲打了上來。


恥辱、羞辱、屈辱,所有跟破壞尊嚴有關的詞彙狠狠地沖刷了他的大腦一圈,來不及有所反應,森的手像是安撫一般揉了幾下,隨即又打了第二下、第三下。森的手不只打在他的肉體上,同時也打在身為人類的自覺上,一下又一下地,直到這樣的意識出現裂痕。那並不是體罰,而是某種宣示:趴著,就別當自己是人了。


物品也好,動物也好,這些東西是沒有羞恥心的。只有當不去思考自己的姿勢、反應、形象,阿睦才有辦法繼續忍受以這樣的姿態呈現於森面前。他感覺到那隻手摸上了他的背部、頸子,最後繞來他的嘴邊,他立刻就張口,含住了對方的手指,輕輕地咬著掌心、指節,舌頭繞過指尖,在手背上畫圈,接著那隻手輕輕抽開,獎勵一般地摸了摸他的頭,回想起來,那或許是將他的情緒提至最高點的關鍵。


他回過身,仍然以趴伏的姿態,將自己擠到了森的雙腿之間。由於四肢依然著地,他無法像往常那樣靠在對方的大腿上,頭的高度只到腳踝與小腿之間,但他依然本能般地磨蹭著。不能用手,那就用舌頭,舔不到的地方,那就用全身去表達:好喜歡,真的好喜歡。


他閉上眼睛,感受森的手在搔刮自己的耳廓、頸側,任由對方抬起自己的下巴,捏自己的臉頰。他享受所有的觸碰,那是真的像摸狗,沒有目的卻也充滿情慾,可以大膽地說那就是充滿愛的也不會逾越任何界線。那是對狗的、對動物的,或者說任何對非人的,那樣沒有目的的情慾是從四面八方而來的,淹沒了五官與肢體、言語與表情,在這種愛慾的海中,他看不到自己,也不需要。


那是我們的獸,阿睦有時會這樣想。人的心中都是有獸的,但他們的獸是柔軟的,他們的獸會舔舐彼此的毛髮不會將對方吞入,停留在表層像是深怕傷害了什麼。禮貌的界線,壓抑的本能,被蓄積在這些姿態與尊嚴之下的獸只會日漸茁壯,無止盡地增長。都是些羞於出口、懼於表達,害怕傷人且自傷,將面對未知的恐懼降轉成另一種形式:狗與牽繩的人。因為那是唯一合理的路,是嗎?


每一下撫觸都是輕巧的,然而滾燙的體溫之下翻湧著什麼樣的思緒卻是格外鮮明,沒有人善於將其轉化成言語,於是那羞澀隱晦的慾望,成為了我們的獸。

留言